

據(jù)國際勞工組織(ILO)的一份報告說,“法國巴黎藏著數(shù)以萬計的中國偷渡者”。他們或勞碌在餐館的后廚,或躋身在地下渾濁的制衣廠,也有偷渡的中國女子濃妝艷抹,站在巴黎衛(wèi)星城美麗城(belleville)的地鐵口,用生硬的、僅有的幾個法語單詞搭訕往來客:trente, trente euros une fois(30歐,30歐一次)。然而也有很多昔日的偷渡客,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到由金錢和榮譽而成就的人生至高點。
偷渡客成富豪
巴黎某商會會長老方50多歲,初看有些南方農(nóng)民的土氣。這個看起來土里土氣的溫州人,家資以千萬歐元計,是兩家進出口公司的老板。
老方原是溫州鄉(xiāng)下人。溫州山多地少,人均耕地面積僅僅是全國人均面積的1/5。偷渡,曾是不少村民的謀生之途。上世紀70年代末,老方就找蛇頭偷渡了。他走過水路,也走過陸路,在悶罐車里面搖搖晃晃又吐又拉,臭氣熏天,而且悶得死去活來。
最初,他到了巴黎,找不到工作。他就去中餐館的后廚打工,看人臉色,洗碗打雜,只為最后能吃口剩飯!澳鞘菦]有工錢的”,他說。那時候他常常肚子痛,痛到滿頭大汗。“不過,只要旁邊的人給點兒吃的,吃下去,馬上就不痛了!
偷渡客,最害怕的是警察。有人喊警察來了,老方就哧溜下了地下室。他表哥來不及溜,趁人不注意鉆到了冰庫里。后來警察走了,大家都忘記通知他表哥。過了好幾個鐘頭,有人拉開冰庫一看,他表哥已經(jīng)硬邦邦了。趕快把他搬出來,給他身上使勁擦辣椒水!叭缓螅途然盍。”
后來,另一個溫州朋友說,老方的表哥夠運氣。他的一個朋友也躲在冰庫里,等人想起來的時候,打開冰庫一看,硬邦邦的,早死了。
初到法國,老方欠了“蛇頭”大筆債,必須給“蛇頭”工作,就是偷偷運輸別的偷渡客。這期間,老方認識了偷渡客里的一個女孩。方先生說,那時候,他又窮又傻,大家都叫他“方傻”,誰知道這個小姑娘,居然要嫁給他。
在被迫給“蛇頭”工作的過程中,這夫妻二人“業(yè)務(wù)”漸漸純熟起來,每次偷渡藏些自己的私貨。不久,他們不但還清了債務(wù),而且有了自己的積蓄。然而,最終有一次,他們的私貨被“蛇頭”發(fā)現(xiàn)了!吧哳^”大怒,要剁下老方的一只胳膊,方太太立刻跪下來,痛哭流涕說絕對再也不敢了。
方太太回憶起那些往事:“我們以前做生意和別人有過節(jié),我真的跪在地上求別人;氐郊依,夫妻倆抱頭大哭。”
現(xiàn)在,老方住在巴黎近郊的富人區(qū),300多平方米帶泳池花園,樓上樓下都是紅木家具和古董,一派富貴氣象。
患病讓黑工一無所得
阿東和他老婆辦了假護照先后來到法國,已將近二十年。最初,他們就在地下制衣廠工作,還生了兩個孩子。孩子背在背上,縫紉機旁邊放一個小爐子,上面長年累月熬著粥,有時候里面還放個雞蛋,餓了就喂一口。他們說:“工作是不能停下來的,因為你做的東西,下一個人正等著用呢!泵刻焖麄冎挥形辶鶄小時睡覺,但工作時他們從不敢懈怠。他們有個朋友工作時打瞌睡,手就跟著衣服料子從縫紉機底下扎了過去。
后來,阿東把孩子偷偷送回國,直到十幾年過后,他們都拿到居留,生活略略穩(wěn)定了,才把孩子又接回去。
幾年后,阿東找到更賺錢的工作,做皮衣。但是,做皮衣的膠水味道很難聞!坝绕涫窍奶斓臅r候,悶熱得不行,那個味道真是難聞得要死!卑|的妻子說。他們又不敢開窗戶,害怕招來警察。不過,這份工作收入很高,每天有兩三千法郎的收入。他們慢慢還清了蛇頭的債務(wù)。有一天,阿東的妻子突然倒在地上,醫(yī)院診斷為腦子里長了一個瘤。
“就在這里面”,阿東的妻子指著她眉毛的一處說,“做手術(shù)的時候,阿東還忙著,我一個人去的。他們說把我的臉皮都揭開了,翻上去,然后做的手術(shù)。”后來,阿東也患了同樣的病癥。
現(xiàn)在,阿東一家人在巴黎很偏僻的地方,開了一小餐館,生意本來就不好,經(jīng)濟危機一來,連生計都有些成問題。阿東說,以前他做皮衣,真是賺啊。只是后來病了,借了他哥哥的合法護照回國看病,錢就花得差不多了,從此干活就再也沒力氣了。
站街女偶遇“法國”愛情
巴黎的美麗城(belleville)是繼巴黎13區(qū)之后興起的華人區(qū)。這里誕生了當年法國大名鼎鼎的麻雀歌后piaf,F(xiàn)在,在美麗城的街頭,歌后余音再無覓處,卻常常冷不丁就在街道轉(zhuǎn)角處聽到生硬的法語:“先生,30歐元一次怎么樣?”那是偷渡而來的華人站街女。這些廉價化妝品掩蓋下的濃妝女子,大多來自中國的北方。她們年紀比較大,文化較低,學(xué)法語、找工作都不太可能,唯一填飽肚子的方法,是站在街頭招攬過往客,偶爾會有黑人、阿拉伯人、法國白人上去和她們搭訕。
在記者認識的偷渡客中,有一名華人女性來自中國東北,下崗后,老公好吃懶做,生活十分艱難。她說:“我無論如何都要我女兒讀書,不管做什么都行!彼40歲時和老公離婚,然后借錢偷渡到了巴黎。
為了吃口飯,她什么都做。她說,有溫州人指著她罵,說她們東北女人跑出來做雞,丟人現(xiàn)眼。她就反罵,你們溫州矮銼子,誰看得上。
后來,她遇到一個50多歲的法國人。法國人說,他很想要個孩子,只是一直沒有找到愿意和他生孩子的女人,她能不能幫他?他可以娶她。最終,法國人娶了她,他們生了一個兒子。而她,也就得到了法國的居留。
經(jīng)濟危機后,美麗城站街女的要價也打折了。有站街女比劃著十個手指頭說,10歐,10歐元一次,讓人感慨現(xiàn)實的殘酷。(特約通訊員 水巷 記者 張耀慶 發(fā)自巴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