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70年代沉寂的娘惹首飾，1990年代中期以來在拍賣行、博物館與近些年影視的推動下，回流市場。古著首飾受到顧客、收藏家的關注，更有業(yè)者 復興娘惹首飾，更新材質(zhì)，加強設計元素，以品牌理念經(jīng)營，將“新加坡手工制造”的首飾發(fā)揚光大，吸引國際買家。買不起真金白鉆的年輕一代，被娘惹首飾造型吸引，轉(zhuǎn)購人造廉價版本，以求配搭效果。

　　50歲的彼得不是QQ，太太是娘惹，十幾年來藏有百件古著娘惹首飾。兩年前，他無意間路過牛車水的“金寶芳”(Kim Poh Hong)，發(fā)現(xiàn)這里的古著首飾貨色最集中多樣，于是經(jīng)常上門光顧。之前在黃金大廈、一些當鋪和二手店會買到零星首飾。

　　他受訪時說：“1990年代，古著娘惹首飾還能見到，價格更好。一條手鏈售價四五百元，現(xiàn)在至少1000元。今天的土生華人認知到這些首飾的價值，不輕易出讓，市面上貨源愈發(fā)稀少，全憑運氣?！?/p>

　　彼得的珍品包括：價位五位數(shù)，以三層鏈串成星星造型的胸針(Kerosang)；娘惹辦喪事所穿，結合珍珠與銀飾、玉的胸針。凡造型設計突出，做工素質(zhì)上佳的古著首飾，逃不過他的法眼。他說：“這樣精湛的手工，今天已見不到，這是師傅最引以為豪的手工藝，也是本區(qū)域獨有的特色。比起國際珠寶名牌，我在文化情感上更加親近本土醞釀而成的娘惹首飾?！?/p>

　　1990年代中期，佳士得開始拍賣娘惹古著首飾、娘惹瓷、繡花珠鞋等等，以高價拍出，使人們意識到娘惹首飾的價值。與土生華人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相關的書籍陸續(xù)出版，提升認知水平，加上土生文化館的成立，影視《小娘惹》《從唐山到南洋》的推動，娘惹首飾回流市場。

　　近年古著首飾有市場需求

　　1938年創(chuàng)辦的“金寶芳”金鋪，家傳三代，由陳素賢與陳素珊姐妹掌柜，最早售賣金銀首飾，2010年才主攻娘惹首飾。

　　陳素賢(61歲)受訪時說，店里的師傅會做娘惹首飾，可是1970年代以后就沒市場了，不得不收起貨色與手藝。2010年，有對夫婦賣了整百件壞了的古著首飾給她，剛好72歲老師傅會修補，后推出市場，吸引了很多顧客購買，有些是娘惹，有些是收藏家。想出讓首飾的，也轉(zhuǎn)賣給她，尤其過去兩年金價飆高，收購價不錯。

　　過去三年，店里每年古著首飾銷售額增長三成，目前占了一半生意量。店里也有復古的新款首飾，在馬來西亞用機器制作，不過需求較慢。陳素賢以為，古著首飾具收藏價值，一來貨源難找(她主要到馬來西亞買貨)，再說也沒師傅會做了，因而有一定市場需求。不少是看了櫥窗展示的娘惹首飾而上門的新客源，年齡從 30到70多歲不等。

　　店里的古著首飾多達300件，按金價、鉆石皮(Intan)與手工費計算售價，項牌、耳墜與胸針串鏈比較好賣。手鏈800元起，胸針串鏈1000多元，項鏈1500元，可高達4000多元。凡賣出的古著首飾，陳素珊會存檔備份，并提供首飾補石、清理修補等服務。

　　陳素賢說：“很多顧客成了朋友。我的店，顧客很少只來一次，他們沒事會過來看看舊首飾(包括古著華人金飾)，有些放心將首飾寄賣或擺放。古著首飾不是只有過年才買，平時會看看買買?！?/p>

　　娘惹首飾價值在精致手工

　　也有業(yè)者不滿足于售賣古著娘惹首飾，仿造復興，賦予新材質(zhì)設計元素，并以品牌概念經(jīng)營，以國際市場為對象，將“新加坡手工制造”發(fā)揚光大?！鞍l(fā)”珠寶行(Foundation Jewellers)董事關添發(fā)(60歲)充滿熱情，從研發(fā)到制作已十多年。

　　關添發(fā)不是QQ，太太鄭寶玩也不是娘惹。一次顧客將古著娘惹首飾拿來店里修補，他才發(fā)現(xiàn)老師傅以前是做娘惹首飾的，顧客下了訂單要做舊款。老師傅拿 起久不提起的毛筆，扔掉多張紙，才勾勒出整個首飾的圖案，輕軟流暢，然后在整塊金上雕鋸，線條前幼后厚，不會跑形，花草流麗，具3D浮雕效果，旁觀的關添發(fā)驚艷得陷入“情網(wǎng)”。

　　他拿出一疊疊師傅多年收藏的煙草紙上的圖案樣式，說：“原圖用掉或丟掉太可惜，我讓師傅用復印圖，原圖收起存檔?！彼跉W洲購得一本厚重的首飾圖樣，發(fā)現(xiàn)款式造型與娘惹首飾大同小異，從中尋找設計靈感，與師傅切磋研究出新款首飾。

　　關添發(fā)提起幾年前過世的老師傅13歲學手藝，單學畫圖要畫兩年，需要50年才練得一身好手藝，建立一己風格。他說：“他們就是藝術工作者，慢工出細貨，手工好的古董首飾才具收藏價值?！奔咽康门馁u會讓大家意識到，娘惹首飾不只是一件首飾，而且是一件藝術品，其價值不在鉆石皮或黃金的材質(zhì)，而在于精湛別致的做工。

　　早年娘惹大戶人家會買散鉆，砸重金請師傅上門畫圖鑲石，在公共場合佩戴珠寶首飾象征社會上的身份地位。娘惹首飾在1930到1950年代攀高 峰，1960到1970年代被淘汰，因香港白金首飾引進本地，人人紛紛拆掉舊鉆換新潮的白鉆。師傅有的改行，有的重學“香港工”才能賺到錢，以至于娘惹手 工藝幾近失傳。

　　關添發(fā)說，現(xiàn)代珠寶首飾很平面，本區(qū)域很多珠寶店的白金首飾都在中國設廠，量產(chǎn)人工成本便宜，當?shù)貨]人會做娘惹首飾。關添發(fā)數(shù)年前把首飾帶到香港、中東、馬來西亞等展出交流，獲得的反應是“做工很特別”、“很少人會做了”。一般新款首飾主要是機器制作，手工藝因而失傳，1973年創(chuàng)辦的“發(fā)”珠寶行堅持保留手工藝，聘請5名師傅手工匠分工合作，每月發(fā)薪，不以件算，務必慢工出細貨。一件首飾需要一星期到三個月完成。

　　以品牌復興娘惹首飾

　　娘惹首飾約有600年歷史，是中國華人隨鄭和船隊移民南洋，與當?shù)赝林ɑ榈漠a(chǎn)物，加上新加坡、馬來西亞、印尼是英國、葡萄牙、荷蘭殖民地，又受馬來、印度等影響，具備多元文化的特色。典型圖案為華人的龍鳳呈祥、花鳥蝴蝶昆蟲、英國式的緞帶、十字星、馬來人的星星月亮。

　　為了迎合國際市場，關添發(fā)在材質(zhì)與設計上有所創(chuàng)新。法國與意大利顧客覺得娘惹首飾很漂亮，若能配合季節(jié)流轉(zhuǎn)、春夏秋冬服飾，加入多顏色的寶石會更出色，不只是金飾與鉆石組合那么單調(diào)。比如結合藍色黃玉(Blue Topaz)的金鉆項鏈更加鮮明突出。蛋白石(Opal)層疊項牌保留娘惹工藝的靈活，又注入當代感。

　　關添發(fā)以為古著娘惹首飾分檔次，鉆石皮光澤不夠，玫瑰切割鉆石Berlian(也稱Rose-cut)檔次稍好，當年還沒出現(xiàn)以純凈度與切割法等分 級的鉆石。今天，新款娘惹首飾手工藝價格不菲，最好材質(zhì)也保值，以約60面明亮式(Brilliant-cut)切割鉆石取代，光澤更亮，不易掉鉆。加上 現(xiàn)代顧客不喜太“華人”、太黃的金飾，新款省卻舊款鍍金的程序。

　　過去三年，“發(fā)”珠寶行每年訂單增加兩三成。顧客群一半是娘惹(尤為婚宴籌備配套)，一半是外國人，來自印度、英國、荷蘭、芬蘭、美國、德國等國。娘惹顧客陳如琳(60歲)曾是新航空姐、酒店公關，2009年退休，在土生文化館任導覽員，她說家里留下首飾不多，花了六位總數(shù)訂制十件新款首飾(如紅寶石眼的鹿形金鉆項牌、蝙蝠耳環(huán))，希望代代相傳帶有自身文化情感聯(lián)系的珠寶。

　　外國人往往看低新加坡人的珠寶，關添發(fā)想爭一口氣，將“新加坡品牌”當成文化代言人。他說：“沒有自己的文化，在國際上是抬不起頭的。這是新加坡人留下的遺產(chǎn)，即使沒有訂單，師傅照做，因手工藝不進則退。我們希望新款娘惹首飾成為顧客的傳家之寶?！?/p>

　　人造娘惹首飾吸引年輕人

　　對買不起真金白鉆的年輕人來說，人造娘惹首飾是另一選擇。Rumah Kim Choo老板黃俊榮是應顧客要求便宜好看的人造娘惹首飾，去年6月從印度尼西亞引進。他售賣的人造首飾不用不銹鋼，而用銠(rhodium)取代金銀，用 水晶取代鉆石，配搭卡Q雅服裝整體拍照效果不錯，從胸針、耳環(huán)到發(fā)簪都有。

　　他說：“年輕人看中娘惹首飾的圖案設計感，以蝴蝶、花卉、昆蟲等最好賣。價格便宜，從數(shù)十元到百元不等。顧客不一定是娘惹，有些華人覺得款式設計很美就買來戴。有錢一點的，會買古著首飾，可市面上貨源少了?！?來源：新加坡《聯(lián)合早報》，作者：黃向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