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議變騷亂，無端華人被殃及
10月27日晚，巴黎北郊塞納—圣德尼省克利希蘇布瓦市的兩名少年齊亞德和達努在一處變電站觸電身亡。有消息說，他們是為了逃避警察追捕才躲進變電站的。事件發(fā)生后，當?shù)財?shù)百名青少年走上街頭表達對警察的憤怒。他們焚燒汽車和垃圾桶，砸毀店鋪和一所消防站，并與警方發(fā)生沖突。騷亂事件由此蔓延開來。
騷亂發(fā)生后，法國內(nèi)政部長薩科奇雷厲風行，主張以強力方式將騷亂平息，但因言辭激烈，引發(fā)廣大移民強烈不滿，導致事態(tài)惡化。法國社會黨等左派政黨就此公開要求薩科奇辭職，令法國政府面臨強大社會壓力。警方則在彈壓騷亂時縮手縮腳，沒有采取嚴厲措施，令騷亂分子的氣焰日益囂張。
11月2日，法國總統(tǒng)希拉克和總理德維爾潘分別發(fā)表講話，強調(diào)政府將采取嚴厲措施維持秩序。德維爾潘當天還取消了原定當天前往加拿大的訪問，宣布政府全面動員，嚴懲所有違法行為。但是，法國政府此后并沒有采取特別措施，騷亂分子的破壞活動卻更加猖獗。3日晚至4日凌晨，巴黎大區(qū)被燒毀的汽車首次超過500輛，包括華商倉庫在內(nèi)的一些商業(yè)建筑遭到焚燒。但就在這一天，警方也只出動了約2300名警察強化偌大個巴黎大區(qū)的治安。雖然警方配備有直升機，并組成機動警察小分隊加強巡邏，無奈騷亂者流動性太大，且熟悉地形，警力不足致使警察部隊疲于奔命卻收獲不大。
德維爾潘4日下午再次在總理府接見了來自“敏感街區(qū)”10多名青年代表，與他們探討了這些街區(qū)面臨的困難和解決辦法，并承諾推出一項旨在幫助“敏感街區(qū)”的行動計劃。但騷亂者并不理會總理的一片苦心，繼續(xù)燒車是他們作出的回應。
法國總統(tǒng)希拉克6日晚主持召開國家安全會議，法國總理及內(nèi)政、國防、司法等重要部門的部長參加了該會議。法國國家安全會議一般只有在認為國家遭遇緊急情況時才會由總統(tǒng)親自主持召開，希拉克在會后也再次強調(diào)“重建社會穩(wěn)定是當務之急”。但輿論認為，希拉克的講話既沒有說服暴亂分子，也沒有使各政黨團結一致反對騷亂，反而刺激騷亂者更加瘋狂地焚燒汽車。是夜，全法被燒的汽車數(shù)量猛增至1400多輛。
目前，法國警方已就騷亂事件傳訊了1000多人。因參與騷亂者大部分是18歲以下未成年人，警方傳訊之后立即讓家長將其帶回家“管教”，很少拘留，更不定罪，導致鬧事者有恃無恐。
騷亂事件愈演愈烈，逐漸蔓延到全法近300個市鎮(zhèn)。騷亂者不僅焚燒汽車，還對政府機構、警察機構、法院、學校、商店和倉庫實施縱火。法國政府出動了警察部隊，甚至動用了防暴警察和憲兵，卻無法平息騷亂。
有觀察家認為，法國司法機構太維護騷亂者的“自由”和“人權”，結果卻導致廣大民眾的自由和人權遭到踐踏。也許是看到了這一點，德維爾潘總理7日晚通過電視講話，宣布法國政府將采取增加警力、實施宵禁、加速司法審判程序等嚴厲措施，以防止事態(tài)進一步擴大�，F(xiàn)在已經(jīng)有部分城市實行了宵禁，可到目前為止，事件還沒有平息的跡象。
財富化灰燼，損失向誰訴說
華人被殃及發(fā)生在3日和4日夜。由于從事服裝、皮包、首飾等行業(yè)的華人商鋪多集中在巴黎市內(nèi)東北部地區(qū)，所以華人商家多把倉庫設在位于巴黎東北郊的93省，也就是塞納—圣德尼省，在當?shù)毓灿腥A人倉庫300多處。一夜之間就有5座華人倉庫被人故意縱火，倉庫及其中貨物全部化為灰燼。在4日夜，集中了將近數(shù)百家華人批發(fā)商鋪的巴黎北部近郊歐拜赫維利耶市（Aubervilliers）也有數(shù)家倉庫被人縱火，其中一處倉庫存放有3家華人商家的貨品。
3日深夜，因舉辦巴黎國際航空展而聞名于世的布爾歇市一座面積達9000平方米的華商倉庫被縱火。這座倉庫是一劉姓家族兄弟姐妹7人共同租賃的，其中一部分又轉租給了他的同鄉(xiāng)，這里共有12家公司在里面存放皮包、服裝和首飾等貨物，是他們來法經(jīng)營20幾年的全部心血。
布爾歇市倉庫業(yè)主之一蔡銀媛女士，自3日遭禍之后，已經(jīng)哭干了眼淚。蔡銀媛20年前與丈夫劉玉濤從中國浙江移民到法國，經(jīng)過多年辛勤忙碌，終于在巴黎北郊歐拜赫維利耶市開了一家商店，布爾歇市的倉庫便是貨品供應基地。蔡銀媛在此擁有1500多平方米倉庫面積，存放大量圍巾、皮鞋、飾品等貨物。這些貨物在法國投保困難，所以她事先只為一小部分貨物購買了安全險。5年前，劉玉濤遭流氓團伙毆打至死，蔡銀媛獨自拉扯三個子女長大。她哭著說，中國人在當?shù)乩蠈嵄痉�，從不惹是生非，而她和孩子就靠這座倉庫過活，沒想到飛來橫禍，一把大火讓她傾家蕩產(chǎn)，而她得到的保險賠償金又將杯水車薪，真是叫天天不應，她說，她不知道怎么和孩子們生活下去。
火災發(fā)生時，另一名業(yè)主劉曉康正在廣州出差，聞訊立即飛回法國。劉曉康在倉庫內(nèi)擁有近2000平方米庫房面積，主要存放皮包、皮帶等皮具。倉庫被燒，他在巴黎三區(qū)的一家皮具店也失去了根本。他的妹妹劉曉琴（封面）是眼睜睜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設計、制作的皮具、服裝化為灰燼的，她說當時的感覺就像心被一下子挖去了一樣，疼痛莫名。
同一日，在勒布朗—梅尼勒市的華僑華人會副主席池萬升的2000平米倉庫也遭滅頂之災。池萬升的太太告訴記者，這所倉庫是從法國著名紙業(yè)企業(yè)克萊爾方丹公司那里購來的，庫存管理非常正規(guī)——所有貨物都擺放在鐵貨柜上，貨柜和貨柜之間相隔4米，線路管道都按有關規(guī)定鋪設，所以保險公司給保了最高險。但是，“十保九不賠”，他們的損失是難以估量的。池萬升介紹說，倉庫存放的貨物都是他公司自主研制的真皮制品，他們從意大利進口真皮，在巴黎設計，在中國制作，然后返回歐洲銷售，其品牌已經(jīng)在歐洲市場上小有名氣，很多定戶9月份就定了貨，由于銷售旺季馬上就要到來，所以他們進了大量的貨物存放在倉庫，想馬上發(fā)給客戶，沒想到竟被這場大火化為烏有。他公司的研發(fā)中心也在這座倉庫內(nèi)，所有的研發(fā)器材也被毀。他說損失的還不僅僅是庫里的貨物，再重建倉庫少說也得一年半，其生意勢必大受影響，遠期損失無法估量。
事實上，不僅僅是財產(chǎn)上受損失，有華人人身也遭到攻擊，車輛被燒毀。在5日夜晚，一位華人藝術家在巴黎19區(qū)受到襲擊。當時正有幾個青年在街頭燃燒汽車，家住附近的華人藝術家趕到現(xiàn)場欲拍攝照片，但即刻遭到了肇事者們的拳打腳踢，身體受到相當程度的傷害。鳳凰衛(wèi)視記者徐林平和嚴明5日在布爾歇市采訪時，遭到肇事者圍攻。徐林平背部和腳跟被打傷。在另外的貝藏松市，當?shù)卮髮W語言學院的一所學生公寓11月3日凌晨發(fā)生火災，造成一住房管理員死亡，15名學生受傷，傷者中包括1名北京學生和3名臺灣學生，他們都被及時送往醫(yī)院，雖無生命危險，但身心無疑受到很大傷害。
目前可知的，受害者惟一可以索賠的地方是保險公司。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華商在這次騷亂中的損失不能完全從保險公司處全額理賠。一方面保險公司對所保貨倉、貨物都有特殊要求，很多華商的倉庫由于存放的貨物不符合保險公司標準而不能投保。 另一方面由于貨物流動性大，有些來不及投保，因此能挽回的損失并不讓人樂觀。
全球關注，華商奮起自救
事發(fā)后，華商情況引起全球華文媒體和中國政府的高度關注。中國駐法大使館領事部主任施月根參贊和殷世才參贊第一時間趕到了現(xiàn)場了解情況，慰問受損害華商，中國駐法使館警務參贊于澄濤也立刻與法國警方進行了交涉。中國外交部領導和在國內(nèi)述職開會的趙進軍大使對中國公民、華僑、華人的狀況非常關心，多次打電話來詢問情況，要求使館做好領事保護工作。5日，中國駐法大使館臨時代辦曾憲柒代表中國大使館和趙進軍大使看望了受損害華商，并對大家表示慰問。11月6日下午，中國駐法使館領事部主任施月根參贊召集部分旅法僑團僑領在領事部舉行緊急會議，共商對策，力求將“騷亂”對華人的造成損害降至最低。11月7日上午，中國駐法國大使館臨時代辦曾憲柒就保護華人華僑安全向法國外交部提出交涉。曾代辦指出，近日法國部分省市的騷亂已殃及我在法華人華僑，多名華商財產(chǎn)受損。中方對此十分關切，要求法方采取一切必要措施，保證在法華人華僑、留學生和旅游者的人身和財產(chǎn)安全。
中國外交部發(fā)言人劉建超8日在記者會上說，中國政府密切關注在法國巴黎發(fā)生的騷亂。中國政府和中國駐法國使館對華人華僑在法國的近況非常關注。他提醒在法的中國華人華僑切實注意自身的人身和財產(chǎn)的安全�！巴瑫r，我們也相信法國政府會采取切實有效的措施，盡快地控制局勢，使華人華僑、法國人和其他國家人士的人身和財產(chǎn)安全得到保障，”劉建超說。
因公來法的中國公安部涉稅刑事法律考察團也為華僑華人建言獻策。中國公安部經(jīng)濟犯罪偵查局副局長張濤先生特別會見華人代表，向他們傳授防范之法：首先要密切關注事態(tài)的發(fā)展，對事件有一個清醒的認識。第二，希望大家能保持克制、冷靜的態(tài)度，避免卷入事態(tài)，以免引起誤會，在觀點上特別要與當?shù)卣M量保持一致。第三，盡可能遠離事發(fā)地點，無法遠離的，要對自己的人身和財產(chǎn)要采取一些保護性措施，注意和當?shù)鼐�、政府和中國使館保持聯(lián)系。
中國駐法大使館特別通過《歐洲時報》等傳媒公布了應急電話，提醒在法華僑華人、留學生和來法旅游的中國游客，加強自身安全和財產(chǎn)保護，遠離事發(fā)地區(qū)，有情況及時與中國大使館取得聯(lián)系。
記者在調(diào)查中了解到，華人倉庫多處于郊外，雖然都安裝了防盜警報裝置，可無人看管。這樣雖然對小偷有一定防范作用，但遇到火災這種情況很難及時發(fā)現(xiàn)，而且華商多從事服裝、皮草生意，因此一旦發(fā)生，后果非常嚴重。這也是上述華商能如此容易被燒的原因之一�，F(xiàn)在，一把大火燒醒了大家，迫使華商提高警惕，保護自己的合法財產(chǎn)。5日凌晨，一華商及時發(fā)現(xiàn)、制止了一起故意縱火事件，避免了重大損失，其他華商也組織了人24小時看守倉庫和商店。
騷亂大火，還能燒醒誰
這次華商受損，有人認為是有人借機報復，有人認為是無端受牽連。不管怎樣，華人為這次騷亂付出了巨大代價。
事實上，華人族群一直以來是努力融入當?shù)刂髁魃鐣�，用總統(tǒng)希拉克的話說，是其他族群融入的典范。他們一直以中華民族勤勞善良的傳統(tǒng)要求自己，自主創(chuàng)業(yè)，給當?shù)厣鐣䦷砭薮蟮纳虣C和就業(yè)機會。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華人特別重視子女教育和成長，因此他們無論在學業(yè)上還是工作上，都取得了令人矚目的成績。
但是，現(xiàn)在華商成為了這次騷亂的首當其沖的受害者。盡管法國警方認為，是有組織犯罪團伙在背后推波助瀾、興風作浪，才使得巴黎騷亂不斷蔓延，但觀察家認為，法國警方彈壓措施不力，才是騷亂事件屢平不息的直接原因。警察值勤檢查夜間行人原是職責所在，但警方在騷亂開始階段默認理虧，采取姑息態(tài)度，失去彈壓的最佳時間，最終導致騷亂向全國各地蔓延。而法國媒體分析認為，引起騷亂大規(guī)模蔓延的真正原因是法國城鄉(xiāng)差距拉大。華商們呼吁，不管是什么原因，最重要的是政府應該采取切實有效的措施，迅速制止令人發(fā)指的暴亂，恢復社會秩序，特別是恢復被玷污的法律的尊嚴。而有關對法國移民政策失敗或是社會排斥現(xiàn)象的思考，都應該在血跡被擦干、火焰被撲滅之后，再來理論。
值得欣喜的是，法國政府已經(jīng)做出了這樣的姿態(tài)。7日夜，法國內(nèi)政部長薩科奇照例巡視了巴黎周邊的一些地區(qū)，對警察和消防隊員的平息騷亂行動表示支持。薩科奇表示，實施平息騷亂行動是政府的惟一選擇，因為“不是共和國的秩序，就是少數(shù)團伙的秩序”；“30年前，政府容忍了類似情況的發(fā)生，現(xiàn)在不能再容忍了”。1968年在巴黎爆發(fā)的“5月風暴”最終演變?yōu)橐粓霾叭▏纳鐣\動。是夜，法國總理德維爾潘還宣布了一攬子涉及教育、就業(yè)和住房方面的改革措施，希望以此徹底鏟除影響最貧困社區(qū)的騷亂根源。這些措施包括，由相關機構對貧困社區(qū)的所有無業(yè)青年進行職業(yè)評估，并在3個月內(nèi)向他們提供就業(yè)崗位或培訓機會等。德維爾潘還表示，政府將授予地方長官更多的權力，并推動各部門在問題社區(qū)的協(xié)同工作。
也許，亡羊補牢，還猶未為晚？
�。▉碓矗瘹W洲時報 作者／黃冠杰 趙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