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轉折:許下愛智慧的宏愿
1979年秋,16歲少年彭富春獨自出門遠行,走出鄉(xiāng)野,來到了珞珈山。這是一片文風積淀深厚的圣地。在百廢待舉萬象更新的年代,無數(shù)如彭富春一樣的有志青年聚集在這里,他們英姿勃發(fā),摩拳擦掌,對未來滿懷著憧憬與期待。
初入大學的彭富春選擇了中文系,腦子里充斥著文學家的夢想。然而真正來到大學中文系之后,文學青年們才發(fā)現(xiàn),事情并非如想像般那樣,他們并不一定能實現(xiàn)詩人或小說家的夢想。
中文系的老師們講授枯燥的文學歷史和文學理論,課堂上少有思想的碰撞和個性的張揚,這讓天性聰明的彭富春很不適應:
“對學習的內(nèi)容和方式豁然開朗了,知道老師會講什么和如何講。但這種覺悟帶來的結果不是積極的,而是消極的,它使我厭惡了課堂學習!
于是,他開始有選擇性地上課。他為自己量身打造了學習計劃,把更多的時間用在涉獵群書和潛心思考上。如同蜜蜂采花釀蜜,彭富春給自己劃定了相當廣博的閱讀范圍。他把強化閱讀的書籍分為了三類:經(jīng)典的文學作品,先哲或當代名家的文藝理論,美術、音樂、心理學等文學相關領域的權威著作。在大量理論著作的“狂轟濫炸”下,生性熱愛思考的他漸漸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興趣發(fā)生了轉移。
“我已經(jīng)意識到,美學問題在根本上是一個哲學問題,因此要學好美學,必須學好哲學,尤其是西方哲學……存在主義開辟了另外一種哲學思考的道路。首先它關注人的存在,其次它將人的存在理解為個體的存在,最后它揭示人的存在的各種情緒,如焦慮和無聊等等。這樣一種哲學與我青春期的苦惱意識正好吻合,它激勵我將一種思索的東西與一種體驗性的東西結合起來!
大學三年級,彭富春告別繆斯,擁抱柏拉圖,走進了智慧的花園。隨著思考的深入,他將閱讀與寫作的重點鎖定在文藝理論和美學理論,并自覺寫作了大量論文。雖然文學在他眼里依然非常崇高,但是哲學對他的意義卻愈發(fā)凸顯。他選修了哲學系的專業(yè)課程,甚至強烈地渴望著轉系去哲學專業(yè),接受系統(tǒng)的哲學訓練。
堅持不懈的努力也換來了豐厚的回報。一天,彭富春如往常一樣在閱覽室翻閱學術刊物,搜尋當時理論界的熱點問題。他發(fā)現(xiàn)一位當代的權威人物發(fā)表觀點認為“文學應該如同鏡子那樣如實地反映現(xiàn)實”,他當天便洋洋灑灑寫下了幾千字的文章,反駁道:“文學更應該如同光芒一樣照耀現(xiàn)實!边@篇論文很快就發(fā)表了,他因此得到了莫大的鼓舞。不僅是因為得到了40元的稿費,更是因為這篇處女作如同明燈一樣照亮了他的未來。他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觀點可以因為雜志的認可獲得長久的生命力,而個人的生命也能因此得到確證,“這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啊!”
彭富春向珞珈山發(fā)下了宏愿,要做一個愛智慧的人,將自己的生命和哲學聯(lián)系在一起。不久,他以優(yōu)異的成績通過學位論文答辯,安心地留校任教,成為武大哲學系美學教研室的一名青年教師。那年,他剛剛20歲。
1985年,彭富春在全國報考社科院李澤厚教授的50名考生里專業(yè)成績名列第一,順利地拿到了進京深造的門票。3年中,他努力思索和寫作,享受著“獨在異鄉(xiāng)為異客”的孤獨。1987年,他開始動手寫作第一部闡述自己觀點的學術專著——《生命之詩》。這本書系統(tǒng)論述了美學的核心問題,即人的審美化。之后他又陸續(xù)完成了德國哲學家藍德曼《哲學人類學》和海德格爾討論詩與藝術的《詩·語言·思》兩部書的翻譯出版工作。
北京學成歸來,在學術界已有一席之地的他,又回到武大,重新在山水之間激發(fā)思想的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