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兵陳華的回家之路充滿了悲涼和傷感。
陳華說,1937年,在參軍前,將自己的妻子送到岳母家四川內江,他告訴妻子,打完仗就接她回家。那時,陳華的二兒子還在妻子的肚子里。誰知這一去就是50多年。
1990年3月18日,一位在緬甸經商的華人突然找到身在仰光的陳華,說他到云南進貨時碰到一位中國人,托付他找自己的父親陳華,并轉交給他一封信。寫信的人叫陳傳毅,就是陳華的二兒子。激動不已的陳華立即給兒子發(fā)去電報,并于一個多月后回國。
“我的妻子早已改嫁,回到四川內江后,我們倆只能相對大哭一場。”陳華說。另一件讓陳華內疚終身的事情是,因為他的一封信,讓他的一位朋友丟了性命,“上個世紀50年代,我給云南的一位女性朋友寫過信,結果她被她的弟弟告發(fā),說是私通國外,一幫人就到家里去抄家,這位朋友很聰明,把信燒掉了。那幫人翻來翻去,最后在床上的褥子底下發(fā)現(xiàn)一張《人民日報》,報紙上有一張毛主席的照片。這位朋友就被定為反革命罪,被批斗致死。”
陳華說他的愿望,是在有生之年還能回家鄉(xiāng)看看,“但我不想就這么潦倒地回去,給孩子們添負擔!标惾A說,他正在申請臺灣方面發(fā)放的戰(zhàn)士授田補償金,有50萬新臺幣,如果能領到這筆錢,他就回去,但目前臺灣方面讓他提供當兵時的證件,他全都丟了,“我的軍官號是337006。”
共同捐棄歷史包袱
2009年2月,老兵陳達夫和邊一帆在曼德勒相繼去世。
兩位老人的去世,讓在曼德勒留學的中國留學生劉雅馨有些難過。在來曼德勒留學之時,她曾受廣西一家援助老兵的民間組織委托,向他們發(fā)放紀念章,“我打聽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才剛剛去世!
身為“80后”的劉雅馨,坦言自己對抗戰(zhàn)歷史了解得不夠深入,“我們看的都是《地道戰(zhàn)》《地雷戰(zhàn)》等片子,對遠征軍的歷史,知之甚少!
旅緬遠征軍暨后裔聯(lián)誼會會長王玉順的父親就是一位已經過世的遠征軍,讓這位遠征軍后代傷心的是,在緬甸,經常會看到日本人前來悼念他們當年在戰(zhàn)場上死掉的士兵,日本人甚至連他們的戰(zhàn)馬都修有紀念碑,而怎么很少見到我們中國人來悼念那些為抗日犧牲在異鄉(xiāng)的英魂呢?
“關于這段歷史,還有一些地方需要我們去重新檢討。比如如何評價這支軍隊對抗日救國的貢獻,還有,我們的遠征軍到緬甸是為了抗日,但直到現(xiàn)在還有一些緬甸人認為我們當時是侵略了他們。這些工作,都要我們后人去做!蓖跤耥樥f。
流落緬甸的中國遠征軍的情況引起了中國官方的重視。2002年,在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的組織下,由9名老兵組成的中國遠征軍回國訪問團終于成行。
當時參與組織此次活動的王榮森稱,他開始找老兵說此事時,好多老兵都不愿意回去,經過多次做工作,終于有11位老兵答應回國訪問,“就在臨出發(fā)前,又有兩位老兵因為孩子的反對未能成行!
中國遠征軍回國訪問團的成功訪問,打消了眾多遠征軍老兵心中的疑慮,一些老兵為此向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提出,花那么多錢回國訪問,還不如花幾塊錢人民幣給他們發(fā)一張證明,“只要說我們打過日本鬼子,為國家做過貢獻就行。”隨后,幾位老兵以緬甸現(xiàn)生存抗日遠征軍全體退伍老兵的名義,向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遞交了請愿書。
中國駐曼德勒總領事館領事張建興告訴《瞭望東方周刊》,向中國遠征軍老兵發(fā)放紀念章一事,他們早就有想法,到2005年抗戰(zhàn)勝利60周年的時候,他們向中央提出申請,很快得到了批準。
每每說到這枚由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聯(lián)合頒發(fā)的紀念章,張富鱗總是很激動,“中國儼然已經是一個大國了,因為它的發(fā)展開始遵循自然法則。自然法則就是允許多元,允許蝴蝶成群,也允許蜜蜂存在!
(感謝云南普洱德福經貿公司董事長高飛、仰光云南會館副理事長陳自廷、曼德勒明德學校副校長潘體惠、曼德勒多省籍同鄉(xiāng)會副會長王榮森等對此次采訪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