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覃紅雨
來日本前,國內剛好放電視劇《上海人在東京》,里面的情節(jié)差不多忘了,但有個洗碗的情節(jié)實在是忘不掉。單位的同事知道我要去日本,有的就帶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說,你看到了吧,去日本就是去洗碗的。我雖然有吃苦的準備,但想得很美,以為一來就會找到工作,哪怕是洗碗?墒,兩個月過去了,也沒找到。就和幾個也沒找到工作的同學大罵日本人歧視,后來才知道剛來的時候日語實在太差,別人不敢雇你。最后還是朋友給介紹了一份工作。 那是一個華僑二世開的中華料理店,店面很小,有兩個廚師,一個學徒,一個服務員。那個服務員竟然是個50多歲的歐巴桑(老太太),在國內是不可能的,國內的飯店服務員不漂亮就沒人來吃飯。來久了慢慢才知道日本六七十歲還打工的很多,家庭困難才出來打工的很多,但也有很多是打發(fā)時間的。還有的是為了證明自己是個有用的人。 剛到店里,師傅們都很熱情,大概是因為做的是跟中國有關的工作吧。老一點的師傅姓二見,知道我花60萬日元讀語言學校,嚇了一跳,說你真是有錢人呀,我說我不是,所以要打工交學費。他們聽了都不以為然地說:“你不用去讀了,每天來這里打工,我們教你!辈蛔x書是不可能的,不過,師傅閑時就要我念報紙給他聽,因此我的日語進步很快。一次,和班上一個同學去出入境管理局辦打工證(留學生沒有打工證是不能打工的),我辦好后看到同學正被入管的小美眉訓斥,過去看了一下,小美眉說:“你們是同學?”我趕緊點頭哈腰地“嘿”了一聲,原來同學聽不懂她的話,我就第一次充當了翻譯。辦完后小美眉又狠狠地教訓了我同學一番:“為什么你的同學和你一起來的日本,人家會說你不會?!你要好好學習,否則下次不給簽!”我心里那個得意呀!晚上去打工時告訴二見師傅,他也很高興。 有時候二見師傅也發(fā)牢騷,說:“現在大阪的中國人太多了,你們中國人到處掠奪!蔽液苌鷼猓f:“你們日本人才到處掠奪呢,還侵略中國。”二見師傅有點不好意思,說:“那是為了大東亞共榮!蔽艺f:“那為什么殺人?”他不說話了。小學徒驚奇地說:“我怎么不知道?” 后來,我才知道日本的歷史教科書是基本不學現代史的,讀大學時專門科目的老師才教。國內說日本不承認南京大屠殺,其實很多日本學者是承認的,只不過他們認為不是30萬人而是20萬,說是因為當時南京人口不到30萬。剛開始我看了這些文章,不禁啞然失笑,想:殺20萬和殺30萬還不都一樣?可是,當我知道日本人把被原子彈炸死的人的名單一一公布,并在慰靈碑上刻上死者的名字時,也不禁為他們的認真而感嘆。我總在想,如果我們也能把死于日本人手中的人名也一一公布,還怕他們不承認嗎? 這是惟一一次跟日本人討論關于“二戰(zhàn)”的話題,因為二見師傅對中國有好感,而且關心政治,是我在打工生涯中見到的比較有頭腦的日本人。 往后我又換了很多工作,見識了各種各樣的日本人,很多日本人很友好,當他們聽說你是留學生,從中國來,又要學習又要打工賺學費、生活費的時候,總是露出佩服的神色,說些欽佩的話。不管他們是不是言不由衷,但在留學異國的日子里,聽到這些鼓勵的話,心里還是暖洋洋的。 先生在一間規(guī)模較大的公司工作,幾乎沒有人在公司里談政治。一來因為公司上班時間不允許說費話,二來日本人不愿談戰(zhàn)爭的事,就像我的一個日本朋友說的:“打人的人事后就忘了,可是被打的人一輩子也忘不了。” 后來讀大學時,我曾經問過一個老師,為什么英國也侵略過其他國家,可是被侵國沒有像中國、韓國仇日一樣仇英呢?老師頓了一下,含糊地說:“可能是統(tǒng)治的方法不同吧。”不同在哪里他沒講。 來日本8年多,也許是我比較好運吧,至今還沒遇到過被歧視的問題。就是女兒剛上小學時,校長問是不是要給她起個日本名,我當時覺得被污辱了,想都沒想,硬邦邦地說:“不用了!”后來想想,其實校長是好心,怕孩子因為是中國人而被欺負。 女兒已經在日本小學讀了6年了,還沒有過被歧視的事情,但愿以后也不會有。 更希望中日能永永遠遠地友好下去,更希望祖國強大。祖國的經濟實力越強大,我們在日本的留學生、華人就越能安安心心地讀書、生活,昂首挺胸地做人。這也就是我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小小的祈禱吧。(來源:《法律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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