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繽紛
楊信安
記憶中的童年有點破碎,但破碎的記憶在萬花筒里,卻是五彩繽紛。 日本鬼子來了 1944年是日本侵略印尼的第三年,恐怖籠罩著多隆亞公。當時我家住在城郊的交界處,家里的店面已關閉很久,平時只吃些爛木薯干,偶爾吃老玉米,日子過得很艱苦。日本人要求家家戶戶種麻樹,結了果好榨成油。日本人沒有汽油,據(jù)說他們用這種麻油來開動汽車、裝甲車。他們開的汽車行駛在馬路上,比自行車還要慢,車后冒出黑黑的濃煙,還伴有刺耳的噪聲。遠遠聽到這種聲音便知道日本人來了。 日本人不準人們擁有手電筒和《新報》(當時主張抗日的中文報紙),不準5人以上聚集在一起,晚上燈火被管制。在日本人的牢里關押著很多中國人,他們被折磨得死去活來。在到縣城的路上每隔兩三百米就設一崗哨,過路人都得向站崗的日本鬼子鞠躬。 多華學校雖然還在上課,但受到日本人的特別管制。我們每天早晨例行早操改為軍事訓練,操練的口令全用日本話。日語成了我們的主課。日本人不時來學校檢查,甚至跑到課堂上。有一次日本人來到我們班,隨老師喊的起立聲,我們直直地站起來,這時日本人在課桌間的過道上巡視,看到有一位同學站立不太直,就把老師叫過來,狠狠地摔了一巴掌。 荷蘭人的兵營 1949年,荷蘭人占領了多隆亞公,我和我父親剛從鄉(xiāng)下逃回來,就接到中華總會的通知,說這里不安全,要立即搬到城里去。當天我們家和親戚們卷著鋪蓋,帶著簡單的吃飯用具去了城里。我們都住學校,好幾戶人家擠在幼稚園一間教室里。第二天,天剛蒙蒙亮,我發(fā)現(xiàn)我家的狗在找我們,后來便知道家被燒光了。 從此我們淪為難民,學校也成了難民所。開始還能排隊領稀飯,用不了兩天救濟糧也沒了,不得不自找出路。當時大人不方便出門,于是我自個兒找活去。開始我到荷印雙方軍事控制區(qū)交界處,用錢去向農民買雞蛋,再把雞蛋拿到荷蘭人的櫥房里換面包。把面包分成兩半,一半自己吃;另一半拿去烤火到“市場”上賣。隨后,我父親便自己做花生糖,由我到處去販賣。接著我又當起了童工,清理水溝,一周的工錢四元九毛,還發(fā)了一塊布,算是獎金。祖母看到我能賺錢,高興極了。不久時局有點平靜,我便和父親到巴剎前面擺攤子,用草席當攤面。我父親拉貨,我管攤位……。 印荷戰(zhàn)事基本結束后,學校恢復上課,但我們的教學樓還被荷蘭兵占用。這些荷蘭兵無所事事,吃喝玩樂,酒醉后尋釁鬧事。有一次,有一個荷蘭兵喝醉了,手持長刀追趕一位我們學校的女老師,老師嚇得奔跑,跑上二層樓。酒醉的荷蘭兵也企圖爬到樓上追趕,被幾個男老師擋住。 美麗的校園 我們學校很大,前后各有一條大路和小路,東西兩側是民房。東側前部是中華俱樂部所屬的網(wǎng)球場,中央是工字形的綜合教學樓,雖然是一個平房,卻很有氣魄。樓前有一個好幾層階梯的臺階,各班級的同學每逢畢業(yè)要離開學校前,總要在這里留影。臺階往里是前庭,兩側都是房間,西側后來用做化學實驗室;東側用做辦公室。緊接著前庭往里邊是大禮堂,這是我們開會和歌詠比賽的地方。在工字形兩側緊接大禮堂的便是長長的寬敞明亮的教室,其中西側有一條走廊一直連接到老師的宿舍。綜合教學樓前挨著鐵欄桿圍墻,擺著幾張水泥桌椅,中央豎了一根旗桿。教學樓后面有一個魚池,同學們常在這里照相。學校最北側有一排教室,那是我們的幼稚園。學校外面還有一個電影院,可以從校內走進電影院。在幼稚園前面是一個大草場,過去學校在還未辦初中部之前,全校學生都在這里做早操,后來在學校的東側蓋了兩層土木結構教學樓房作為初中部,樓前建起了水泥籃球場,每逢星期一我們就在這水泥籃球場開周會。 校園里還有很多高大的樹,百花常開綠葉叢叢,在我的印象中,這里是最美的地方。平時學校只上半天課,下午我們一伙人喜歡到學校玩,打籃球、爬樹、放風箏、閑聊,這里成了我們的樂園。 現(xiàn)在多華學校的校址已成了當?shù)氐某,我們只能在塵封的相冊和破碎的記憶中感受它。 第一面五星紅旗 1950年,印尼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就在那一年我們學校首次懸掛五星紅旗。當年正值朝鮮戰(zhàn)爭,學校里文藝活動很活躍,我們也經(jīng)常宣傳演出。記得泗水新華中學有一個演出隊也到這里巡回演出過,吸引了多隆亞公周圍城鎮(zhèn)的華人,有的從幾十里外的地方趕來看演出。他們演出的《黃河大合唱》和活報劇讓人記憶深刻,特別那朗誦詞“朋友!你到過黃河?知道黃河嗎?……”,震撼心靈的話語讓我們熱血沸騰。 讀書讀出了悟性 戰(zhàn)后我家搬到城里鐵路邊,離學校不遠,家不大,可也是同學們聚集的一個地點之一。 自從我家落難后,心里很想把書讀好。但由于基礎差,學習方法不對,未能如愿以償。上初中后,剛剛理解代數(shù)是怎么回事,又被平面幾何難住。開始我不懂又不敢問老師,后來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和一位同學聊天,得知很多東西他是自學得來,這引發(fā)我的好奇,也讓我萌發(fā)自學的欲望。我買了一本《三S平面幾何》,便開始自學。我把習題一道一道地做,在解題中思考和總結,悟透了幾何的道理,并舉一反三,在別的學科上“如法炮制”。從此以后,我?guī)缀跆焯炻裨跁牙,晚上學到深更半夜,還覺得學不夠。有時我乘早班車獨自到泗水逛書店,采購了很多有關學習的書,中午飯后,便趕晚班的火車回家。 (來源:福建僑報。楊信安,印尼歸僑,現(xiàn)年68歲,退休前任職于福州大學。)
12歲時的楊信安

多華學校成立了少先隊

1996年楊信安與太太一同回到印尼多隆亞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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